中山先生與中山公園

　　這張照片，孫中山的眼睛沒有被摳掉，相反，載灃一直珍藏著這幅照片，直到去世。時代的變化，令人猝不及防。我們無法設想，如果二人在一年前見面，又會是怎樣的場景？

　　1925年，孫中山最后一次到達北京，醇親王還向?qū)O中山贈送一席酒筵，為孫中山接風洗塵，并派人向病榻上的孫中山問候，盼望他早日康復，協(xié)同段祺瑞“整理中國”，以“早濟富強之邦”。孫中山派特使前往醇王府，還帶去了一張白色名片，上面只印了兩個字：“孫文”。

　　此后的載灃，在后海之畔自己的王府中，對時代風云的變幻冷眼旁觀。甚至自己的兒子溥儀在張勛和日本人的扶植下兩次重登“王位”，他都不為所動。1951年，68歲的載灃在北京醇王府安詳辭世。周恩來說，載灃在辛亥革命爆發(fā)后主動辭去監(jiān)國攝政王的職位，他后來也沒有主張對革命進行武力反抗，也沒有站出來反對宣統(tǒng)皇帝遜位，這些表現(xiàn)順應了時代的潮流。

　　有人說：“建筑是對一個時代身份的表述”，北京如同一個永遠向前的巨大的計時器，精準地記載著帝制時代的一去不返。炫耀帝國權(quán)力的城墻變成溝通內(nèi)外的門洞，規(guī)劃中的14條通衢穿越了曾不可逾越的紅墻；新起的公共建筑，如勸業(yè)場、新世界商場、東方飯店、香廠新市區(qū)等，表明普通民眾正在成為建筑的主語；而西洋式建筑上的鐘塔，如1913年的鹽業(yè)銀行（前門外西河沿）、中原證券交易所等，則暗喻著北京已經(jīng)被納入更加廣闊的世界時間中，古老的晨鐘暮鼓曾經(jīng)宣示著帝王的權(quán)力——它們決定著城門的開合，宣布著宵禁的旨意，而此時，帝王的權(quán)力如同鐘樓和鼓樓一樣成為擺設，成為退居城市邊緣的遠景和記憶。

　　1913年3月，隆裕在極度悒郁中死去。孫中山在唁電中，對她主持和平遜位予以了肯定，折射出革命家對于“五族共和”的理解。副總統(tǒng)黎元洪發(fā)來唁電，黎元洪稱隆裕太后為“德功至高，女中堯舜”，以紀念她讓出皇權(quán)的歷史功績。大總統(tǒng)袁世凱親自在衣袖上纏了黑紗，通令全國下半旗致哀一天，文武官員服喪27天，并派出全體國務員前來致祭。此時的太和殿，被布置成國民哀悼大會的會場，清朝玄色的袍褂和民國的西式大禮服并肩進出，時任中華民國交通總長的朱啟鈐走進皇家禁地。此前，他曾經(jīng)作為袁世凱總統(tǒng)派來的禮官，覲見皇帝溥儀。他踩著凸凹不平的青磚地，小心翼翼地走進舊宮殿，空氣中流散著一束束青紫色的煙霧。高低錯落的宮殿群，在煙霧中若隱若現(xiàn)出它們沉默的輪廓。昔日的金鑾殿，如今已經(jīng)破敗荒涼：“古柏參天，廢置既逾期年，遍地榛莽，間種苜蓿，以飼羊豕……渤溲凌雜，萬為荒穢不堪。”這一天，朱啟鈐萌生了在此開辟公園的想法。一年后，在朱啟鈐的力爭之下，民國政府得到了紫禁城三大殿以南包括社稷壇的管理權(quán)，溥儀小朝廷的空間被進一步壓縮到乾清門以北。